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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层底里的光阴

绿原报      2025年05月14日     
  □ 李春霞

  2025年春节,时隔8年,我带着6岁的女儿回老家过年。返程时,行李箱最底层静静躺着一双母亲新做的手工布鞋,鞋底还沾着故乡的尘土。
  记忆中的冬天总是特别漫长。母亲盘腿坐在烧热的土炕上,膝头铺开层层袼褙。顶针在食指上闪着银光,锥子穿透硬挺的布层时发出“噗”的轻响。我们姐弟几个趴在炕桌上写作业,不时偷瞄她抿线头的模样——舌尖轻轻一舔,麻线便服帖地穿过针眼,我们满心期待春节能够穿上新布鞋。
  童年的记忆里,总是少不了那一双双手工鞋。每年过年的礼物,除了新衣服,最期待的就是那双新鞋,满载着母亲一针针的爱。针脚细密如春雨,细看却歪歪扭扭——我总等不及新鞋完工,趁母亲烧饭时偷偷试穿,把绣花绷子上的丝线搅得一团糟。
  长大后,商场里的皮鞋总把脚磨出水泡。每每视频通话时,母亲总会举起刚絮好的鞋底给我看,皱纹里嵌着棉絮:“现在都用机器纳的千层底,看着整齐,可不如手纳的透气。”屏幕那头,她的白发像一缕缕没来得及捻紧的棉线。我在这头盯着她龟裂的拇指,想起这双手曾同时捏住3根针,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穿梭如飞。
  昨夜整理衣柜,翻出几年前母亲给3岁时的女儿做的布鞋。穿了没几次,褪色的红缎子还裹着晒过的棉花香,细密的针脚里游着几根银丝。女儿好奇地问:“这是姥姥做的吗?”我把小鞋放在她掌心,看她用手指描摹那些细密的针脚——那是老花眼的母亲勉强完成的杰作。
  此刻我摸着鞋底的纹路,那些横竖交织的线痕原是丈量思念的标尺。母亲总说眼睛不行了,可她从来没有停下给自己的几个子女,甚至外孙们做一双布鞋。那些鞋底每道针脚都在说:走再远的路,总有一根线从你脚底穿回故乡的灯下。
  从15岁离家求学,到如今在离家几千公里外的小镇安家,我早已不穿布鞋多年。可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脚趾仍会怀念被棉布包裹的温柔。那一双双藏在箱底的手工布鞋,是母亲用时光纳就的无字家书,每一针都写满无声的牵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