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 2019年09月23日

　　○赵立新

　　在生态园的游廊下读书,除了幽幽书香与花香,我喜欢的还有不远处割草机修剪草地时漾起的缕缕青草香。淡淡的青草香驾驭着夏风婀娜而来,萦绕在我的鼻翼间,迟迟不肯散去。
　　这是再熟悉不过的香气,带着浓浓的故乡的味道和逝去的岁月的味道,让我情不自禁忆起许多陈年往事。
　　记得十几岁的时候,我家在偏僻的乡下,每到暑假我都要带上镰刀、骑着温驯的白牛,去生产队大田地头或草湖边放牧、割草。炎炎烈日下,我忍受着蚊虫的叮咬,不停地挥着镰刀割草。在升腾而起的青草香里,直到汗流满面了我才会直起身子,长长地舒一口气,用衣袖擦一擦脸上的汗水。等到夕阳西下,倦鸟归巢时,我把割下来的青草捆好,驮在光滑的牛背上,晃晃悠悠地踏上回家的小路——没有牧笛,没有歌声。那一刻,正是我饥肠辘辘的时候,也正是村庄炊烟四起的时候。
　　到家后,我把牛赶进牛棚里,再把刚割来的青草薄薄地摊开,晾晒在院子里。几天后,青草晾干晒透了,我再把它们用芨芨草打的葽子捆好,拿木杈垛在高高的牛棚上。夏天备足了冬草,家畜就能熬过青黄不接的寒冬。因此,看到牛棚上的青草垛得越来越高,我的脸上就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。
　　那是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,粮食和生活用品几乎都要凭票供应,粮票、布票、糖票……每一张票都像一张面值不菲的人民币。那时,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很拮据,大人小孩的衣服都是补了又补,餐桌上几乎顿顿是玉米面馒头之类的粗粮,很少能见到白面做的馒头和肉。谁家里要是养了一头牛、一头猪、一只羊,哪怕是几只鸡,都可以让紧巴巴的日子过好许多,至少一年一度的年夜饭上能吃到久违的诱惑味蕾的肉。
　　整个暑假,我几乎每天都沐浴在青草香里,往返于草地与黄泥小屋之间,日出而牧,日落而息。草地里、牛背上、房前屋后,我时时置身在青草香里,就连深夜浅浅的梦里,也溢满了若有若无的青草香。
　　光阴似箭,岁月如歌。曾经青丝三千,如今两鬓染霜,回望走过的漫漫长路,恍若隔世,恍若昨梦。改革开放后,我过上了芝麻开花节节高的好日子,如今退休了也不用再为生存而奔波、为衣食而忧虑。此刻,我静静地坐在游廊下读书,看湖光潋滟,听溪水潺潺,一盏茶、一卷书,静谧美好的岁月就在这淡淡的青草香中慢慢流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