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菜花帖

□ 廉彩红

绿原报 新闻    时间:2025年04月14日    来源:绿原报



  清朝乾隆写的《采花》挺让人赞同:“黄萼裳裳绿叶稠,千村欣卜榨新油。爱他生计资民用,不是闲花野草流。”他用朴实无华的语言赞美了菜花的形态功用,说菜花不是那些闲花野草可比的,对民生作用很大。我喜欢的就是他诗中对于民生的关爱。
 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菜花的世俗气、烟火气。似乎,菜花就不是桃杏李梨花那样让人心生涟漪,也不是牡丹芍药那样端庄富雅,更不是梅花的清隽淡雅独幽一方,引得无数诗客骚人视为知音,甚至连海棠、蔷薇都不如它容易让人喜欢珍视,每一笔都能记下它们的风情妩媚,娇艳迷人。
  菜花着实是土气了些。像春野篱边,身着粗布衣衫的十八少女,只有平女的青春无羁,却无脂粉气,秀气,文气。若是那个写下“桃花依旧笑春风,人面不知何处去”的诗人,看到菜花一般的少女,断不会一见钟情吧。
  不过,菜花自有它的美丽和香气,千百年来也广受诗人墨客的喜欢。
  据史料记载,油菜源于欧洲和中亚。东汉初年,通过丝绸之路传入中国,最初被称作“胡菜”,也并不被重视,到了宋代,随着全国经济重心南移,油菜花也大举南下,它靠着自己超强的适应能力和繁殖能力,加上人工种植的力度强化,它在南方开始大面积人工种植,且大量用于榨油。宋朝人还给它取了个广为人知的名字油菜花,从一个“文艺”的名字改为了一个更接地气的名字。这样一个更为人们接受的名字果然跨越了地域,在大江南北风行,传自今天。宋朝《图经本草》对此有记载,它不但首先将芸薹改称油菜,还对油菜的作用大大夸赞了一番:“出油胜诸子。油入蔬清香。造烛甚明,点灯光亮。涂发黑润。饼饲猪易肥,上田壅苗堪茂。”
  从此,油菜上登上了花的舞台,也登上了餐桌的舞台。
  它离土地太近了,俗话说“近水楼台先得月”,自然,它也得到了土地的厚爱和宠溺,土地给予它源源不断的供养,让它长得茂盛、泼辣、壮硕,给予它金色的容颜。
  它成为春天土地上的“明星”,被誉为“春天调色板”。
  当人们面对千千万万朵盛开的菜花时,心里的震撼是难以言表的。它们汹涌而出的热烈,让人难以抵挡。梵高在阿尔勒追逐向日葵的热烈,终究不及这漫山遍野的菜花来得磅礴——千万朵小太阳在茎秆上摇曳,将三月的天光晃成细碎的金箔。
  母亲喜欢清炒油菜苔。春天的油菜苔鲜嫩之气可抵荠荠菜、韭菜,却又清气荡漾,无刺激性气息,吃着母亲吵的油菜苔,那鲜润的香滋润着口腔心扉,我想大概油菜的性子是温厚恬淡的,别看它开花灿烂到极致,热烈到极致,但它骨子里是温和的,从容的。记得少年时在姥姥家生活,她采了菜台煮粥,白生生的米汤里浮游着翡翠般的嫩茎,氤氲热气中她总说“菜花黄时最养人”。如今方知这朴素食物里,藏着《本草纲目》中“油菜治游风丹肿”的医理。前几日,有朋友说用油菜苔做饺子,鲜美异常。看来,油菜不只是在视觉上惊艳着世界,也在味觉上成为人们餐桌上的宠儿。
  春光和暖的日子,和友人上山游玩。只见大山下一片一片油菜花盛装舞蹈,泼辣辣染透整面山前平野,我被这胜景震惊到无言,静静地站立在那儿,风过时,千万朵小太阳在茎秆上摇曳,把天光都晃碎了。张岱在《陶庵忆梦》忆西湖香市中有句:“数百人列肆卖花,春光如海。”这岂不是正是春光如海的写实吗?忽然懂得梵高为何在疯癫时仍画向日葵——原来草木的生死枯荣里,都住着不死的太阳。
  “儿童急走追黄蝶,飞入菜花无处寻。”天真烂漫,于是,我走入油菜花海,体验这份天真烂漫,心头的喜悦盛大如海。